染尘心(番外三——兰玉往事(4) 生子慎入)

日常~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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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从得知自己有了身孕,经天子一直在房中没有出来。当天半夜他就发起了高烧,半梦半醒,流连于梦魇之中。悦兰芳终究不放心,去看他时才发现不对,只见经天子浑身滚烫,脸色潮红,呓语连连,吓得悦兰芳赶紧去找神医救命。

神医来了看了一眼,道是经天子心结难解,心绪沉郁,加上有了身子体弱,才会这般突然病倒。因着身孕的缘故,也不好用药,只能开了安胎养气的药,然后用水给经天子降温。

这一病就是好多天,经天子的高烧反反复复的,退了又起,烧得他浑浑噩噩的,半昏迷地醒醒睡睡,连床都起不来。悦兰芳在一旁照顾,更是万分心疼,想到经天子要受这份罪又是自己的缘故,而那日经天子怒意沸腾的模样,更是不忍,只得私下里问神医,真的不能在不伤及经天子的情况下把孩子去了吗?

神医白他一眼,问:“那是你的骨肉,你舍得?”

悦兰芳也是惶然无措,握着经天子温度颇高的手,看他在梦中也是紧皱双眉,辗转痛苦的模样,心焦不安:“不舍得又怎样,天子如今这个样子,难道真要为了一个未成形的胎儿而这么一直受罪?他若实在不愿生,我又何必勉强?”

神医试了试经天子的脉,又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,摇头:“孩子好的很,他的病慢慢调养也没什么事,但你们要造这孽,我可保证不了后果。”

“神医……”

神医叹道:“我们修的医道,这种无辜杀孽,还是少造为妙。况且血脉联系,这孩子是你和他的机缘,一旦错过,小心追悔莫及。”他见悦兰芳望着经天子沉默不语,只好道,“现在肯定不行,等他病好了再说吧。”心中却想,能拖一刻便拖一刻,有些事终究是注定的。

好在几天之后,经天子的烧渐渐退了,不再反复,只是人还是昏昏沉沉的,身上酸软无力。病了这些日子,他瘦了不少,原本圆滚的下颔也变尖了,倒是肚腹那里反而粗了,跟身上对比,小腹微微隆起。

经天子没力气生气,只能躺着受悦兰芳照顾。悦兰芳也尽量小心翼翼,更不敢提及孩子的事,只是常常说些有的没有的闲话逗经天子,经天子便也安安分分的,似是想刻意遗忘。

相安无事又过了半月,那天半夜经天子睡得正香,突然感觉腹部一紧,像是什么东西在肚里跳动了一下,让他猛然惊醒过来,屏气凝神呆了半晌,肚子里又是一动。

自病好之后,经天子便把悦兰芳赶出房去,再不许他与自己同眠。悦兰芳知道经天子近来心中有气,更不敢拂逆他的心意,便搬了出去,只叫人在门外彻夜伺候,有一点动静及时来报。经天子一人躺在宽敞的床上,好久才回过神来。

这便是……胎动吗?第一次感觉到腹中的动静,经天子心中也生了奇妙的感觉,之前只是一个说法,如今却是真真实实感应到了那孩子的存在,经天子双眼放空,心跳如擂鼓,竟有一丝莫名的感动。

平静了一会儿,肚子里又有动静,经天子忍不住伸手覆上自己的腹部,他能感觉到近些日子来那里正一点点变大,像有什么东西在里头生长,而他现在才敢确定,那里真的是有个孩子。

血缘是非常神奇的存在,经天子想着,自从双亲过世之后,他在这世上仅存的血缘就只有悦兰芳一人而已。他们是同胞兄弟,悦兰芳曾说,血缘是不可能自你体内消失的,当年兄弟两人反目,悦兰芳劝他回头,说兄弟阋墙手足相残,二弟你果真如此无情?其实当经天子说出权势在握自古无情的时候,他是有些底气不足的。

如今,正有一个和悦兰芳同样亲密的血缘将在自己身体里孕育,经天子有一些不知所措,却也生了一丝丝的不舍。如果,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孩子,他还好好的,要将他就这样抹杀掉,似乎有些过分……经天子闭上眼睛,想试试狠心,却发现一旦真的感应到了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,他便再也无法狠下心肠了。

“唉,真是冤孽。”经天子轻轻抚摸着小腹,这一夜,是再也睡不着了。

第二天一大早,悦兰芳便来探视经天子,见他双眼下方乌青,倦意十足,便知他昨晚睡得不好,心中叹息,嘴上却还是好言好语:“天子,怎么这么早就醒了,是不是昨晚没睡好,不如还是再多睡一会儿吧?”

经天子摸摸肚子,翻身下床:“我饿了,叫人准备早膳。”

悦兰芳一愣,经天子最近的饮食一直不好,要他哄来哄去才肯多吃几口,这会儿主动要进食,他一时欣喜不已,忙唤人好生准备,没多久一桌食物便已准备妥当,把个早膳摆的跟个宴席一般:“天子想吃什么,这些都是刚出锅的,来趁热吃。”

经天子倒是不客气,选了几样他喜欢的,一时胃口大开,也懒得搭理悦兰芳。悦兰芳在一旁看着,喜上眉梢,恨不得再叫多做几样送上来。

神医外出归来,一见这架势也愣住了,不过见经天子胃口好,也明白了几分,点着头道:“肯多吃几口是好事,现在正是胎儿长得最快的时候,你再和之前那么任性妄为,倒是要叫我头疼。”

经天子被戳穿心事,放下碗,仍是嘴硬:“哼,我不过是担心不要这孩子会损了我好不容易练回来的功体,等他生下来,我可就管不着了!”

“好好好,都随你,来,天子,再吃一口这个饼。”经天子这么一说,悦兰芳笑着给神医使了个眼色,他最知道经天子嘴硬心软,拿功体说事不过是要个台阶下罢了,他已然接受了这孩子的存在。

神医算算日子,又道:“已经四个多月了,我之前看你脉象很安稳,是否有过胎动了?”

经天子脸上一红,瞪了神医一眼:“这种事你怎么那么关心?”

神医淡然回答:“我是大夫,自然关心。”他可不管经天子是否觉得不快,当着悦兰芳的面就道,“何况你虽然体质能够受孕,说到底还是男人,跟女子怀妊生子自然不同,我不多注意着点,你自己能懂?”

“你!”

悦兰芳按住经天子,笑着向神医道谢:“那就有劳神医多多照拂了。”

神医点点头:“从现在起,我暂时不出去采药,留在这里等你生产,你瞪我也没用,除非你想和你肚子里那个一起死,乖乖吃饭,吃完了我再替你诊脉。”

经天子咬着热腾腾的糖饼,是咽下去也不是,吐出来也不是。神医说话噎人,他也知道是为了自己好,毕竟他只是道听途说即使妇人生产也常常是鬼门关里走一遭,他身为男人,还真不敢一赌。转头看见悦兰芳笑盈盈的脸,经天子哼了一声,差点儿咬到舌头。

有神医在旁,经天子被照顾得很好,一直都没什么大碍。日子过得很快,一天又一天,一月又一月,眨眼间三个月又过去了,经天子的身孕已过七月,肚子高高隆起,大腹便便,他又是欢喜,又有些嫌弃自己的模样。

自经天子接受了这孩子的存在,他的性子反倒是收敛了一些,许是因为有孕,偶尔也有极为温柔的时候。他一直都很小心,饮食很是注意,也不要强习武,只在神医的嘱咐下,多多走动,说是有益于生产。

悦兰芳则一直陪在他的身旁,经天子嘴上不说,心中却很明白,悦兰芳对他一片真心,更因为这个孩子的缘故,将他护在掌心一般丝毫不肯放,他虽有些别扭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被当女人一般看待,倒也感念悦兰芳的心意。

心情好的时候,经天子也肯让悦兰芳摸一摸自己的肚子,悦兰芳表现得像是得了什么稀世珍宝,两眼都放光了,小心翼翼地触碰着经天子柔软的腹部,突然感觉到里头好大的动静,经天子扶着腰蹙眉,气道:“这么不安分做什么!”

悦兰芳干脆俯身,将整个脑袋都贴在了经天子的肚子上,听着里面的动静:“天子,他在动呢!”

经天子喘着气,轻轻捶着腰道:“闭嘴,我知道,他动来动去的,累得我跟着受罪。”

悦兰芳忙伸手安抚那肚中的小东西,也不管胎儿是不是能听懂,对着肚子就道:“是,呀,孩儿要乖乖的,别折腾你爹爹了。”

“他又听不见,你傻不傻?”经天子翻了个白眼,出言嘲讽,却感觉腹中胎儿真的安静了下来,乖乖呆着不动,不由心下有几分酸意。

悦兰芳晓得经天子辛苦,起身将经天子揽进怀中,让他斜躺在自己身上,一面撑着他的身体,一面轻轻替他捶捏后腰:“听神医说,后三个月身子重,恐怕要辛苦你了。咱们的孩子有些调皮,等他出来定要好好管教他,让你这般受苦。”

经天子觉得这样躺着还挺舒服,干脆窝进悦兰芳怀中,由悦兰芳好生服侍着,嘴上仍是不肯落后一星半点儿:“什么咱们的孩子,我生的,自然是我的孩子,与你有什么关系!”悦兰芳笑着道:“你的孩子不就是我的孩子,这也要算清楚?”

“当然。”这几个月的辛苦,经天子可记得清楚,嘴上说着等孩子生出来他就把这个小孽种扔了,实际上人人都看得出,经天子是极其期待自己腹中的孩子的,甚至连悦兰芳都要靠边站不许插手。

经天子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,忽然又道:“算了,多一个人给他垫脚也好,我被你坑了一辈子,就让这孩子从你身上找补回来!”悦兰芳暗笑不已,低头吻了吻经天子的唇:“好好好,我欠你和孩子的,我都认,我拿下半辈子还好不好?”

“这还差不多。”经天子这才满意,想了想又道,“对了,该给孩子起个名字才对。”

经天子也是儒门正统出身,虽然已经离开汗青编多年,这骨子里的文人气还是留存着的,孩子取名是大事,他定要细细斟酌。悦兰芳则早有盘算:“按照咱们汗青编里的正统排序,到我们的下一辈便是君字辈,谦谦君子,不如就叫君谦如何?”

“迂腐!”经天子抚着肚子,偏生要与悦兰芳对着来,“要取就要取个不一样的,对了,就叫御兰,振长策而御宇内,也驾驭驾驭你悦兰芳,跟我姓,就叫经御兰!”

“这……”悦兰芳哑然失笑,见经天子一副我就这么决定了你奈何的样子,想了片刻,于是道,“这名字做小名就罢了,你叫着喜欢就好,大名还是按着正统来吧?”

经天子思虑片刻,最后仍是妥协:“好吧,大名我便不与你争了,悦君谦。”悦兰芳并未改换本姓,这一点经天子还是知道的,他那弃之不用的本名也姓悦,这孩子不论从悦兰芳还是从他,正式的大名自然都姓悦。

定名一事之后,经天子对悦兰芳的态度更是和缓不少。悦兰芳也感觉到经天子正逐步对自己卸下心防,心中甚为感动。原以为这一辈子已经无望的东西,如今却全都捧在了眼前,悦兰芳百般小心,既然苍天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,他必定是要好好把握的。

经天子的性情从前便是这般不定,在神医救回经天子那一刻,悦兰芳曾经想过,当初是他自己亲手毁了经天子的信任,所谓覆水难收,如今再要破镜重圆,怕是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岁月。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,顺从着经天子,只要能留在经天子的身边就好。失去信任只要一句话,他却可能要用百年来挽回。

可是老天待他悦兰芳也不薄,也不知是不是他最后幡然悔悟力抗波旬魔祸的补偿,这个意外来到的孩子,像一条锁链,将他和经天子紧紧系住,他们又重新靠近了彼此,并且慢慢填补上那曾经被划开的鸿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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